说真的，所有荡气回肠的史诗，内核都是一场大型角色扮演游戏。
玩家们用血肉之躯，去跑一个数值策划用脚填出来的、难度曲线堪称地狱的剧本。
而甲午战争里的牛庄之战，就是这么一个让人血压拉满、意难平到想给策划寄刀片的终局任务。
这场仗的主角，叫湘军。
一个传说级的公会，一群早已AFK的老炮，被GM从养老院里拖出来，打一场注定要灭团的服务器终极国战。
这事儿，就很魔幻。
1.
要理解湘军的悲壮，你得先明白当时大清这个服务器是个什么鬼样子。
运营团队（朝廷）突出一个内斗加摆烂，常备的官方公会，八旗和绿营，早就成了只会上线领低保、打卡下班的薪水小偷，别说PVP，PVE打个小怪都费劲。
太平天国这个超大型玩家公会异军突起，差点把服务器给干崩了。
这时候，一个叫曾国藩的超级玩家，自己组建了个民间公会，也就是湘军。
这帮人，不跟你讲什么编制，不谈什么粮饷，靠的就是老乡带老乡，师傅带徒弟，主打一个“兄弟们跟我上”，战斗力直接拉满。
你可以把他们理解成游戏早期，那种一穷二白，但靠着兄弟义气和硬核操作，硬生生打下一片天的骨灰级玩家团体。
他们一路平推，最后把太平天国这个版本最终BOSS给扬了。
任务完成，服务器稳定。
然后呢？
然后GM就怕了。
你这个民间公会战斗力这么强，凝聚力这么高，万一哪天想不开，把我也给扬了怎么办？
于是曾国藩很识趣，大手一挥，公会原地解散，兄弟们回家种田。
这操作，叫“版本更新，旧神退位”。
大部分湘军老兵，就此AFK，江湖只留下他们的传说。
2.
时间快进到甲-午-战-争。
这时候服务器的主力公会，是李鸿章的淮军。
这是个什么公会？
典型的氪金大佬团。装备全是版本顶配，什么铁甲舰、克虏伯炮，都是从国外高价买来的神装。
理论上，这装备，平推当时亚洲任何一个服务器都绰绰有余。
但问题是，操作员不行。
这帮少爷兵，拿着神装当烧火棍，打起仗来突出一个“保存实力，友军快上”。
平壤之战，驻朝部队被日军一个冲锋，直接吓得表演了一出五百里大狂奔，这跑路速度不去参加奥运会都屈才了。
黄海海战，北洋水师号称亚洲第一，结果被人打得龟缩在港口里不敢出门，制海权拱手让人。
陆地上的鸭绿江防线，金州旅顺，更是兵败如山倒。
讲白了，淮军就是那个全身+15神装，但操作稀烂，连招都不会，只会被人当猪杀的氪金菜鸟。
GM（清廷）一看，傻眼了。
花了大价钱养的亲儿子，怎么这么不经打？再这么输下去，服务器都要被人家夺了。
这时候，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想起来了：哎，我们不是还有个传说级的老公会吗？那帮叫湘军的，不是特能打吗？
快，发全服公告，把这帮AFK的老家伙都给我叫回来！
（当然，这帮大爷在办公室里吹着暖气，前线死活跟他们关系不大）。
于是，一道圣旨，那些已经解甲归田，锄头都快抡出火星子的湘军宿将，魏光焘、李光久等人，被重新激活了。
他们带着一群新招的愣头青，和一些当年跟着自己混饭吃的老兵油子，浩浩荡荡开赴东北前线。
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悲剧，就这么拉开了序幕。
这感觉，就像你最喜欢的游戏系列，时隔十年出了个高清重制版，你满怀期待地登录，却发现制作组只想让你回来再死一次，榨干你最后一点情怀。
3.
当时的战场形势，突出一个字：烂。
淮军几次反攻海城，都被日军摁在地上摩擦。
这帮氪金大佬的战术，就是标准的“F2A”，所有人框一块，直接A上去，毫无战术协同和指挥可言。
日军那边呢？人家是职业战队。
战术明确，火力协同，知道什么时候该防守反击，什么时候该穿插包抄。
这边还在无脑冲高地，那边已经派小分队把你家水晶给偷了。
新来的日军指挥官野津道贯，更是个老狐狸，一上来就玩了个大的：佯攻辽阳，实取牛庄。
牛庄是啥地方？
它是整个辽东清军的后勤中转站。所有的粮草、弹药、补给，全堆在那儿。
这地方的重要性，相当于你打MOBA游戏里的大龙，谁拿了谁起飞。
但这么重要的地方，守军有多少呢？
一个营。
你没看错，魏光焘手下，只有一个营的兵力。
当情报说日军可能要来偷家的时候，清军前线那帮还在做着反攻海城美梦的指挥官们，第一反应是：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，这是奸细在动摇我军心！
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背后的危险视而不见。
直到日军的先头部队都快摸到牛庄脸上了，这帮人才如梦初醒。
卧槽，家要没了！
魏光焘，这位湘军老将，心都凉了半截，火急火燎地带着主力往牛庄回援。
他赶到的时候，日军的包围圈已经快要合拢了。
他面对的，是一个没有城墙，周围一马平川的小镇子。
一个在军事上，几乎没有任何防守价值的死亡之地。
4.
接下来的战斗，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。
那是纯粹的，用人命去填的无底洞。
日军投入了两个师团，一万多人，几十门大炮，摆明了要一波推平。
而魏光焘的武威军，加上后来李光久拼死冲进来增援的老湘军，总共也就五千多人。
兵力、火力、装备，全面劣势。
但湘军这帮老炮，打的就是逆风局。
魏光焘没有选择，只能把整个牛庄镇当成一个巨大的堡垒，打巷战。
他让士兵们就地挖掘工事，把民房改造成射击点，在墙上凿出枪眼。
战术只有一个：把敌人放近了打。
日军一开始还很嚣生，以为跟以前打淮军一样，一个冲锋就解决了。
结果，他们的先锋部队第18联队，一头撞上了铁板。
湘军老兵们冷静地等他们进入一百米范围，然后各种步枪、土炮同时开火。
开阔地上，日军成了活靶子，被打得血肉横飞，联队长都差点交代在那儿。
这个在甲午战争中战无不胜的王牌联队，第一次尝到了被痛殴的滋味。
他们是真的猛。
我是说，那种在绝境中爆发出的，纯粹的，不计后果的猛。
但双拳难敌四手。
日军仗着人多，一波一波地往上填。外围阵地很快失守，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街巷肉搏。
整个牛庄，变成了一个血肉磨坊。
湘军被分割成几十个小块，几十人、几百人各自为战。没有统一指挥，没有后援，子弹打光了就上刺刀，刺刀断了就用拳头和牙齿。
日军也不好受，他们每前进一步，每占领一间屋子，都要付出尸体作为代价。
魏光焘亲自督战。
战马换了三匹。
身上挂着彩，还在往前冲。
但人太少了。
真的太少了。
援军呢？李光久带着仅有的老湘军冲进来了，然后也被卷进了这个绞肉机里。
他们像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发出了最疯狂的嘶吼。
战斗从白天打到深夜，火光染红了整个天空。
最后，弹尽粮绝。
魏光焘和李光久带着残部，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突围。而那些没能冲出去的弟兄，战斗到了最后一刻。
第二天拂晓，枪声才渐渐平息。
牛庄镇，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。
结语
牛庄之战，湘军阵亡、负伤、被俘，加起来近三千人，几乎全军覆没。
但他们也让日军付出了近四百人伤亡的代价。
这个数字，在整个甲午陆战中，都是罕见的。
连日本人自己都承认：“清军中，能与日军久战者，唯有武威军（魏光焘部）。”
一帮拿着落后装备，被一群猪队友坑到绝境的“过气”老兵，用一场教科书般的防御战，打出了整个战争中，清军陆军最硬气的一仗。
他们用自己的覆灭，给这支曾经纵横天下、平定乱世的传奇军队，画上了一个无比悲壮，却又无比荣耀的句号。
他们输了战斗，但没有输掉尊严。
这大概就是游戏里那些明知必败，却依然要冲向最终BOSS的玩家心态吧？
因为对于真正的勇士而言，有些东西，比输赢更重要。
那是一种叫做“不服”的情绪。
只可惜，这种情绪，在那个腐朽的帝国里，除了谱写一曲悲歌，什么也改变不了。
这或许，才是真正的悲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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